菜街子上的葛根摊
去报社上班，要穿过昆明的篆新菜场，进大门后，左手边一个卖葛根的小摊。这个小摊是一张小桌子，桌上堆起土黄色的葛根，像贴墙码起的劈柴。每条葛根都是中间隆起、圆鼓鼓的纺锤形，给人一种坚实硬扎的感觉。在所剩不大的桌面上，放着一条毛巾、一把菜刀、半截葛根。葛根的横切面是乳白色，随着时间一长，有些变暗。大凡富含淀粉的块根、果实，在切开后容易氧化变黑，像藕、马铃薯之类，都是如此。小贩是论两卖葛根，一般顾客都会称上一二两，用塑料袋装着，拇指和食指拈起一片来，像啃大饼一样吃着。我吃过几次，味道稍微嫌涩，但有回甘。终究，这是云南人的吃法，我们湖区人不兴这种，而是别的吃法。
葛根的块根、叶子、花
葛根并非云南特产，湖南也有，乃至遍布全国大部分地区。打小时候起，我就知道这种野生野长的植物，当时叫葛粉。现在想起，它的得名大概因为将它做成凉粉，而且不管是加工成品，还是它的藤蔓、块根，统统叫葛粉。
一次去婆婆家，她说要煮葛粉给我们吃。我蹲在灶口烧火，她往锅里放了两瓢水。水一开，婆婆就舀几调羹白粉末，添进沸水，用筷子不停搅拌，很快，白粉末溶解在水里，变得透明，而水越来越浓，翻鼓着气泡。接着，出锅，盛在小碗里，每碗放一调羹白砂糖——这就是葛粉。煮熟的葛粉在碗里亮晶晶的，微微颤动着。看着这几近透明的碗里，我想要看出个什么名堂来。舀一勺送进嘴里，感到一股滑溜，还有点土腥气。当时，我并不知道这白粉末来自哪里，只顾着吃，也没想起该问婆婆一声。
葛粉以沸水煮化，加糖、葡萄干或枸杞，是不错的保健品。
妈知道她两个儿子喜欢吃葛粉，就从老屋菜园边上挖出一些葛根，清洗干净，放在大木盆里切碎，加水，一勺一勺喂进石磨眼里，接着转动石磨，把碎葛根磨成白浆。石磨的效果比不得如今的电磨，浆汁难免有点粗。磨完后，再用干净的包袱（纱布）过滤浆汁，滤去渣滓，浆汁在木盆里沉淀，沥干水，再放在太阳底下猛晒几天，葛粉就成了白色块状物，再捣作粉末，装进塑料袋里。
曾经路过一户人家屋旁边，妈妈指着一片绿阴阴的藤蔓，说，你看，这就是葛粉藤了。我顺着她的手望过去，那藤蔓爬满一块地面，还呈现叠罗汉的形式一层压着一层，在枝桠间开着紫色小花。它的叶子和花朵，怎么看都很像凉薯的啊！我不由嘀咕了一句。
昆明西山山路上，一位本地人带着娃娃、背着一篓葛根上山，开始摆摊的一天。内陆飞鱼摄
做葛粉非常耗费时候，从地里挖葛根算起，到晒干成粉，少说也要两三天的工夫。当然啰，做葛粉也是妈三四十岁的时候喜欢做的事情，那时她还年富力壮，精力充沛，喜欢做各种花生糖米花糖、甜食、鲊菜、腌菜、甜酒、米豆腐等等，至于葛粉，只是我们儿时的诸多零食之一种。
现在妈妈六十多岁了，体力和精力也大不如前。有时候想起葛粉，我欲言又止，免得无端给她添些麻烦来。
年11月25日夜
婆婆：对奶奶的地方性称呼
说明
本文首发于《青年作家》年第5期。
本期封面图为葛根藤蔓，该图及正文第二、第三图均来自网络。
本期音乐为何纪光演唱《一根竹竿容易弯》，所属专辑《20世纪中华歌坛名人百集珍藏版》，中国唱片公司年出版发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