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磨盘山上种土豆除奸惩恶任来还
柳银根的大儿子送是之回来,知道父亲被带到据点拷问,必定凶多吉少。他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不能出面,一出面一定也被扣住。他只好托人带上礼物到据点求情。当父亲中午被带回时已经不省人事。
两个儿子见了,立刻扑上前去“爹——爹——”的呼喊着,一边给老父亲擦拭着浑身的血迹。柳大爷终于慢慢睁开双眼看着两个儿子:“交通站在我们这里不能断……你俩要坚持下去……你们要把我埋在菜园里,我要永远护卫这个交通站。”说完,慢慢闭上双眼。这就是柳大爷的最后一句话。
在西山那个黑黑的山洞里,柳大爷的二儿子泪流满面地诉说了父亲牺牲的经过。张是之两眼冒着愤怒的火焰,紧紧攥着双拳:“柳大爷,您安息吧,您的血不会白流,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
张是之整理一下衣服,告别柳家老二,又奔向西边一道道的山岭。他下了决心,今天晚上就是千难万险也要把这包食盐送到抗日政府。他专挑没有村庄的路走,专走人烟稀少的地方,神不知鬼不觉地翻过鬼子的第三道封锁墙。40里山路,天明就到了那道山岭下的佃户营村政府驻地。
这个村四周高山,地形险要,易守难进。可是它是元氏县最小、最穷的村子,“佃户营”,顾名思义没有富户都是一群穷人。就是这样鬼子们才没有进来,这里的人们跟八路军最近,跟抗日政府最亲。
张是之和这个村子不陌生,他是第二次来这里了。两年前鬼子几路围攻县政府的时候他跟江县长在这儿住过几天。今天早晨,他带着黎明被山口站岗的战士迎接到政府里。
留守看家的政府秘书武旋声接待了他。张是之跑步上前,双手紧紧握住这位憔悴的戴着眼镜的老领导,一阵心酸,眼中流下泪来。
“不要哭,小张,到家了,我们都盼着你来啊!”武旋声同样感动。
“到家了我才哭,在路上我哭不出来!”张是之又哭又笑地说着。一边解开衣襟,解开腰上的袋子,双手递到武旋声面前:“首长,我完成了任务,我没有辜负领导和同志们对我的信任!您快拿去,早饭就让大家解解无盐味的苦吧!”说完,他眼里又流下了无声的泪水。
武旋声双手接过沉甸甸的袋子:“是之,你任务完成的很好,政府和大家感谢你,你怎么又哭了呢?”
“为了保护我,王村的柳大爷牺牲了……”是之再也忍不住哭出声音来。
听了张是之的诉说,这位老领导慢慢背过身去,摘下眼镜,轻轻擦拭着双眼。是啊,要革命就会有牺牲。柳大爷为了革命倒先我们而去了,我们活着人是不会忘记他们的。
张是之休息了一上午,中午醒来武旋声已经把五斤食盐分成两份,其中一份让他翻过北边的山岭,带给磨盘山上开荒种地的独立营的战友们去。又说道:“送去了盐巴,明天早点赶回,还有重要的任务要你去完成。”一听又可以见到出生入死战斗的战友们了,张是之那股高兴劲别提了,他立时起身,傍晚必须赶到那里。
在山里转战这几年来还真没有到过磨盘山。他从小在平原长大,每当傍晚日落西山的时候,他都会向西边望着起伏的太行山,磨盘山是其中最高的一座山。这座山是一座奇特的山,山峰就象一盘巨大的石磨一样矗立在天际,山顶是平平的。它的地理位置也很奇特,在元氏、井陉、平定、赞皇四县也就是河北、山西两省交界处。真没想到,现在他的战友们能在磨盘山顶开荒种地,革命艰苦到这般地步。张是之心中涌起无限的感慨。
天近傍晚,他来到到磨盘山下,从南山坡一个崖缝里开始向山顶走。这座山四周崖石壁立,根本无法上去,只有南面这条沟可走,真是一夫挡关万夫莫开呀!到了山顶,站岗的战士发现了他。
“张是之,怎么是你呀?多亏我认得你,像你这身打扮别人准会把你当成汉奸密探什么要开枪的!”这是个叫牛恒元的小伙子。张是之被调到五区任秘书后,牛恒元就被补充到县政府警卫班里来。
“小牛,快带我去见江县长。”张是之道。
“江县长没在,他带着一支武工队下去了。现在营里主持工作的是副营长褚雁同志!”
“那也好,你前边带路!”
这时候,县独立营是县政府直属队伍。营长是县长兼任,政委是县委书记兼任。平常因政府工作繁忙,独立营的事务都由副营长和副政委主持。
张是之上到山顶,只见眼前一片开阔地,一行行的马铃薯绿油油的,叶片下边一朵朵小白花像星星一样时隐时现。马铃薯的根中裂出缝来,有的已经结上块茎了。
再往前走,一行行的谷苗也有半尺高了,叶片随风起伏,一片生机,有的战士在锄草。
山顶的北边是一道岩石,岩石下一溜几十个自搭的简易窝棚。好多战士在前边活动和学习。看到张是之回来,大家跟他打着招呼。
到了褚雁窝棚门口,只见褚雁从里边出来,一个比张是之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操着晋县口音道:“欢迎,欢迎是之回家来!”随着一双充满活力的大手和张是之的手握在一起。
“褚营长,你看我给你们带什么来了,这是政府武旋声秘书交待的任务!”张是之说着把盐袋子递过去。
褚雁接过袋子,捏捏袋子上的疙瘩“盐巴——,这真是雪中送炭,这真是好东西,它比猪肉白面都贵重啊!太谢谢你了,是之——!”褚雁无比的激动。在这艰苦的日子里,没粮食吃,草皮、野菜也能填饱肚皮,可是盐巴这是任何东西都代替不了的。
当今,敌我力量悬殊,鬼子的蚕食政策把我山下的根据地蚕食光了。这多人的县独立营为了保存实力,只有先躲其锋芒,还为了不给老百姓增加负担,来到这山顶开荒种地,自力更生,养精蓄锐,单等那反攻的一天。
“褚营长,你们真不简单,在这磨盘山顶还能种出庄稼来,这真是难以想象啊!“张是之由衷地赞叹。
“有些事情你是不知道的,去年秋天我们就已来到这里,已经收获了一季萝卜、白菜,我们还以班为单位建了这一排的简易窝棚,渡过了寒冷的冬天。你看看这窝棚,简便、保暖,不淋雨、不怕雪。”说完,褚雁哈哈大笑起来。
两根棍子一端交叉一绑,另一端分开插在地上,两米外同样两根棍子一端交叉一绑,另一端插在地上,这两个三角架上再横一根棍子相连。这个窝棚的房架就成了,然后在房架的三面从上往下搭上秸秆,棚里地下再铺上茅草,这房子就算造成了。再用绳索、山藤一类的东西把秸秆和房架绑牢,也不怕刮风。向阳、背风、保暖,一下雨,雨水顺着秸秆流到地上。
张是之看着,用手摸摸房架的木杠和边上的秸秆,风趣地说道:“褚营长,你们在这太行最高的山上修仙了道,什么时候才能功德圆满,下山救民于水火呢?”
“我们总有那一天,这一天是不会太遥远了!”褚雁道。
“好,我一定在山下等着你们!”张是之又一次和褚雁握手。
这时候,夜幕上来,周围无数的太行山山头都隐在其中。夜幕里有着点点星火的是冀西山区的村庄。东北方向有着一大片灯火亮光的地方,那就是日军华北石门兵站。不时有一道探照灯的光柱从里边窜出向南移动,或者一个同样的光柱从南边过来钻入这里边去。张是之知道,往南的可能是军列,往北的肯定是中国的大米、白面或者矿产什么的,他们要运往大日本帝国去。
张是之心里真不是滋味,他猛然想起昨天被敌人杀害的柳大爷。他回过头来,向褚雁道:“褚营长,我想向你借几个战士,今晚下山去,天明赶到王村,趁敌人不备,杀掉那里的几个坏蛋,除去这条交通站上的威胁,给柳大爷报仇!”
“好,我也正有此意。只是在你上抗大之前再去完成一次这样重大任务我心中不忍。我希望你早去早回,圆满完成任务!”
“什么?让我去上抗大!”
“对!你还不知道?”
“不知道,武旋声秘书只是告诉我有重要任务,并没有说明是什么任务!”
“这是县委县政府研究决定的。浆水抗大总部现在正在收招第八期学员,我县决定派你和另外两名干部去。今天说到这儿我先给你透个风,可是今天晚上又要你去执行这个艰巨任务,你必须保证平安而去平安而归,这我才放心!”
“好,绝对没问题。除掉了这几名汉奸,交通线才多几分平安,我去上学也才安心!”
“那你随便挑几名战士,赶快吃点东西出发吧!”褚雁说道。
张是之吃了点东西,带杜恒元等五名战士下山而去。
这一行六人都是年轻小伙子,身轻体健,几十里山路是挡不住他们的。绕过敌人据点,越过敌人封锁墙,没等天明,他们已到了王村村西那个山洞口上。
张是之吩咐道:“恒元,你们挑开洞口的葛针荆棘,先到里边等我,我先进村找到柳家二兄弟问明情况再来叫你们。”
“不用去了,张大哥,你们进来吧!”说着,挡在洞口的一捆葛针荆棘被拽开。
这是个熟悉的声音,柳家老大,张是之一听就判断出来。他首先弯腰进到洞里:“你怎么在这里?”张是之一边握住老大的手一边问道。
“我就知道你们过不了几天肯定还会回来,所以我和弟弟每天晚上一人在家一人在这儿,就是为了等你们啊!”
“那太谢谢你们弟兄二人了。现在村里情况怎样?‘痂疤’、闫俊连、么家三兄弟老实不老实?”
“我在这儿等你们就是为了告诉你们。自从我父亲被他们害死以后,这伙人尤其是‘痂疤’这小子更猖狂了。每天进出侯村敌人据点,领着日本人到村里抓人,他这么做无非是借口敲诈点儿钱财,好到闫俊连家打麻将玩乐。在本村看谁不顺眼动不动就是一句话‘小心捉到炮楼里,柳银根就是你的下场。’昨天还来我菜园里吓唬道‘武工队的人来了赶快报告,不要跟你爹一样死硬到底!这小子真是铁心了。”
“好,不要着急。我们今天晚上过来就是要除掉他们。现在他们可能在哪儿呢?”张是之问道。
“‘痂疤’这小子和么家三兄弟天天晚上到闫俊连家去打麻将,现在已近黎明,他们可能离开了。‘痂疤’要是走了十有八九到村北王翠花家去。”柳家老大又说道。
原来村北王翠花两年前丈夫死去,只有她和三岁孩子度日。“痂疤”看这母子软弱好欺,就连哄带吓唬把这王翠花霸占了,晚上没地方去就到王翠花家去奸宿。王翠花虽然忍气吞声,苦水往肚里咽,可孤儿寡母生活艰难,有时这“痂疤”带点东西来,王翠花落得个嘴里香香,她也就半推半就。每次“痂疤”来了就开门相纳。
问明了情况,柳家老大带路,张是之一行悄悄来到闫俊连家门口。闫俊连是本村头号地主,房屋高大,围墙高大,且住在本村中央。动作要快,不能有一点动静,如果惊动了他或者惊动了侯村敌人那就坏了。手里有枪可不到万不得已枪不能开。
张是之飞身上墙,用手把两个战士拉上来,留下杜恒元和两个战士在墙外接应。跳下围墙,他们听听没一点儿动静,每个屋里都黑着灯,麻将场早已散了。既然不能当场抓获,那就只有一个个铲除了。
张是之为首,其余两个人跟着擦墙根儿来到闫俊连上房。听听里边有鼾声,张是之抽出背上刀来轻轻拨开门闩进到屋里。借着微弱的亮光看到床上一男一女精赤而卧,张是之走上前去用刀在男的脖子上轻轻一抹,连一声叫唤也没有,脑袋歪向一边,一股鲜血喷出,把女的惊醒。另外一名战士跨步向前低声道:“不能喊叫,喊叫也杀了你。你说,这个男的是谁,说实话饶你不死!”
“是……是我家老爷。”女的战战兢兢地说。
“好吧,告诉你,我们是抗日武工队,你家老爷做的坏事太多,今天只好除掉他了。”张是之轻轻说道。
然后让一位战士把女的嘴中堵上毛巾,用一条绳子把她牢牢绑在椅子上。
几分钟的时间,他们解决了闫俊连,然后原路退回。6个人迅速来到村北王翠花家墙外。原来这儿只是个一人多高的土围墙,他们还是三人放哨三人进内。他们三人三两步站在王翠花家窗子下,只听到“扑嗵”跳墙声传来。“不好”,张是之道。“这小子听到动静从那边跳后窗跑了。”
他们赶快转过去,只见一个黑影正趴在墙上要翻过去。不能再等了,这小子翻过去任意一个地方藏起来很可能就溜了。开枪吧,反正天也快明了,惊动了鬼子我们就跑,无论如何今天不能让这小子活下去了。
只见张是之抬手一枪,清脆的枪声划过黎明的天空,把这个村庄惊醒了。只听狗叫声四面响起来。前面趴上墙那个家伙像死狗一样滑落下来。张是之疾步向前,搬起脑袋一看正是“痂疤”。“痂疤”参加过县游击队,后来投了13支队,张是之是认得的。
随后一个战士把一张纸贴在“痂疤”尸体上,纸上几个黑子依稀看得清“抗日政府除奸队!”
供稿:张殿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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