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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刘成汗、杨善山、刘维汉、张生活、刘选贤
整理/刘定国
图片/网络
民国27年，即公元年7月12日，杨虎城所带的17路军，被国民政府改编为第38军，第96军，师，警备第1团、第2团，第3团，统归卫立煌第一战区辖制。蒋介石为了报年双十二事变在西安被张学良、杨虎城“兵谏”扣押受到的耻辱，将杨虎城削职，借名出国考察，部队交由孙蔚茹统领。
但这股杂牌军始终是他的心头之恨，欲借日本人之手除之而后快。当时山西已经沦陷，日本兵打到了晋东南的蒲州，一举攻战风陵渡过河。陕西关中危在旦夕，不时有飞机在西安和周围地区轰炸。
如果日本兵渡过黄河，攻陷潼关，陕西岌岌可危，甘肃、青海、四川也将遭受被攻占的可能。当时国民政府首都已从武汉迁至重庆。蒋介石启用西北军，有他的几套打算，日本人打败了孙蔚茹，他除了心腹之患；孙蔚茹打败了日本兵，制止了日本西进，他可以安享重庆。一石两鸟，其计可谓毒辣。
中条山是山西晋东南一条东西长里，纵深60华里，东接太行山，西南面临黄河的天险之地，是战略上的要险之地，也是陕西的天然屏障。周边有十二个县城，因为是陕西朝邑，合阳隔河之东邻，陕西人自古称为河东地区。
7月12日，在西安东教场，这个从东汉以来操演军队，比赛武艺的军用场地上，吹角连营。士兵们背挺大刀，顶着七月流火，威风凛凛地集结在场中央，聆听着军团长孙蔚茹的讲话。
“弟兄们，日本鬼子已经打到家门口了，已经打到黄河边了，咱们咋办？”
“驱除鬼子，血战到底！”台下两万余陕西冷娃齐声如雷怒吼。
“好，三秦父老要的就是这句话，本军团长等的就是这句话！中国人是不怕死的，要我死，他小日本也得拿几条命来换！他小日本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今天本军团长亲自带弟兄们东渡黄河抗日，誓与倭寇血战到底，决不让鬼子犯我黄河，跨入我关中半步！弟兄们，有这个信心没有？”
“有！”陕西男儿声震教场。
警三旅，以后改为47旅的旅长王镇华带全体士兵宣誓：“生为中华生，死为中华死……”
当时刘选贤在47旅手枪连当兵，刘成汉在师当兵任机枪手，亲自参加了大会誓师。
当日下午，全体将士已在华阴车站集结汇合，稍作休息后，徒步朝北，分别从朝邑、潼关十几个渡口渡河。至7月15日沿黄河东岸、平陆、芮城、安邑、解县、虞乡、永济、漪氏、临晋、万泉、荥河等县以及候马及同蒲路沿线全部屯扎了陕西的西北军部队。
先期从河北一带到达的96军，孔从周旅，师大部已驻扎在中条山沿线，杨善山、刘维汉、张生活都在军中为伍，并都担任着班长。北吴村员西汉当着营长，子孝村张怀礼当着营长，连长、排长就有十几个都是兴平人。
年8月8日，一个非常干燥和闷热的夜晚。
当时驻扎在蒲州，今称永济（后文全以永济称）的杨善山所在部队和杨法震团两个营接到军部指挥所密电：日本牛岛师团一个旅团三千多鬼子正从运城出发，越过虞乡向永济开来。
凌晨4时，东原高密店村我军驻地，突然响起了一阵猛烈的枪声，随后大炮声隆隆不断。空中三个编队的九架飞机也给东源阵地投掷炸弹，从中条山下的西姚温村到黄河边上的丰乐庄，20多里我军阵地火光冲天，一片狼烟，团团部和杨善山所在团部立即将战况报告指挥所。
敌机轰炸过后，日本鬼子分六路三次向上进攻，所在部队猛烈开火，打得日本鬼子头都抬不起来，横七竖八的丢下了一片尸体。日本鬼子一看阵地难攻，调来了坦克掩护。当日本兵刚攻上一座小桥时，杨善山队里几个军人大吼一声，甩掉了军衣，手挥大刀和鬼子展开了肉博，手起刀落，左右开弓，一下十几个日本鬼子就像死猪一样哼哼着倒在了地下。杨善山也跳出了战壕，施展他平生所学技艺的时刻来到了。这个军旅中的武术教官，大刀队长挥东杀西，雪花盖顶，拦腰刺肚，简直像杀西瓜一样，刹时七具肥墩墩的鬼子尸体倒在了脚下。血把杨善山军衣染成了红黄布，杨善山向剁肉一样，一边大声喊到：“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爷今天赚发了。”
恰好，孔从州旅长来到了前沿，一看这个30多岁的楞头小伙杀人的楞劲，大为赏识，正准备上来问话，一架飞机超低空俯冲下来。机翼将桥边一棵碗口粗的箭杆白杨拦腰折断，孔从周连声大喊：“机枪手，给我打。”刘维汉端起机枪，一串火舌飞上天空，在另两名战友的共同配合下，密集的火力没有高射炮还真把油箱给打着了，敌机带着一溜浓烟向北飞去，没到运城就栽下去了。
后来孔从州在夏县见到了杨善山，问道：“你是哪里人？”
“兴平人”，杨善山答到。
“噢，你和团团副是乡党，是一个村，同宗吧？”
“不是的，杨团副是东乡仪空寺人，我是西乡桑镇人。”
“人说陕西二华，净出冷娃，我看兴平冷娃也不少，你两个一样。”孔旅长赞扬到。
在北古城东北方向，日本兵七百多人进攻永济，杨法震带着一个营的战士埋伏在公路两旁。杨法震嘱咐士兵：“沉住气，等鬼子进入有效射程之内听我口令，一齐开火。”
天色已大亮，一辆牵引着大炮的军车在前，十几辆满载着鬼子的军车在后，车上插着太阳旗，浩浩荡荡地向北方城开来。
杨法震对身旁一名伏在路上的机枪手说：“你给我瞄准了，先把前面那辆炮车司机给我放倒！”
机枪手自信地说：“没麻达！保管这驴日的第一个见阎王。”
眼看鬼子炮车越来越近，已完全进入有效射程内，杨法震大手一挥：“打！”身旁的机枪第一个响起，炮车司机“哇”的一声怪叫，头便耷拉在车窗外。与此同时，埋伏在路旁的战士一齐开火，公路上顿时弹如飞蝗。
无人驾驶的炮车象喝醉酒的醉汉，踉跄了几步，猛的歪在路边，一个急刹车停下，身后一辆车来不及刹车，咣的一声撞在车上。紧接着一辆接着撞一辆，十几辆车东倒西歪。被强烈碰撞的军车炸了，鬼子狼哭鬼嚎着往出爬，身上带着起火的火苗，哇哇大叫，四散狂奔。伏击的团战士更打了个美，一时公路上躺下了一片鬼子尸体。
伏在路旁草丛中的店张张二旦，杀的性起，一下从草丛中跳起，手举马刀，对着一名勃马正转身逃跑的日本军官，大吼一声：“我日你娘！”手起刀落，鬼子顿时成了两截子。马一受惊，前蹄奋起，一下将两半截鬼子尸体甩在了路上。
杨法震成了日本鬼子的眼中钉，鬼子指挥官一下集中了一千二百人分三路向这里进攻。东原防线形势更为紧张，8月15日，杨法震在上、下高寺进行防守，日本调集骑、步、炮三股兵力由栳栲镇分左、右翼向阵地袭来。
杨法震的兵力已不足三百人了，与敌人相差悬殊，再加上没有火炮、重枪这样的长腿武器，一名营长要杨法震请求孔从州旅长支援。杨法震说：“孔旅长派我们出来进行阻击，就是想缓解整个东原战场的压力，牵制敌人。如果我们顶不住要求支援，那东原整个咋办？只有一死决战了！我想问一下弟兄们，有怕死的没有？”
二百多陕西冷娃，其中有十余名兴平兵一齐用陕西话回答：“怕个球呢”。
杨法震坚守在前沿阵地，指挥着士兵用机枪、手榴弹猛烈还击，连续打退了三次进攻，机枪筒子都打红了。刘成汗因为连续射击，手痉挛地不停颤抖，从此落下了后遗症。后来右手不自然的阵颤，不停地自己抖动，就是中条山战役带来的病痛。
下午五时许，日本鬼子发动了第四次进攻，兵力多集中在左翼。战斗正在进行中，一颗子弹猛然击中了杨法震的右腿，只见他身子一歪，单腿跪在了地上。当时一个排长宁必成（后任西安军事政治学院副政委，已离休）赶快过来扶住杨团副，并对旁边战士命令：“快扶杨团副下去”。
杨法震挣脱了搀扶，忍痛对宁必成命令：“别管我，操家伙，打！”
突然，一颗子弹击中了宁必成的肩骨，宁倒在了地上。杨法震让士兵把宁抬下去，自己举起手枪，向狂奔而来的日本骑兵发出射击，骑兵应声倒下。这时，鬼子的七、八挺机枪向着杨法震一齐扫来，至杨法震倒地，已有14名鬼子死在他的枪下。
年仅33岁的兴平英雄就这样倒在了保卫永济的战场上。
杨法震，年生于庄头乡仪空寺，黄埔军校武汉分校第六期学员，军校期间加入中国共产党，曾任38军少校参谋。“双十二”事变中，任渭北警备司令部参谋，年任孙子坤团团副，驻守韩城黄河防务。
上高寺失守了。多名西北军陕西冷娃血染沙场，其中不乏兴平健儿8名之众。
战斗仍在吃紧，孔从州令团、团进行增援。东塬阻击战打得十分惨烈，团团长冯迩卓是武功人，是炮兵团团长，张生活是该团一个炮兵副排长。这个看起来个头不太高大的中年汉子却一股陕西人的楞劲，在西姚温撤往东源的半路上，碰见了一股正在增援西高寺的日本兵。他当机立断，用两门迫击炮分开间踞，向着正在行进的日本鬼子猛烈开炮，致使鬼子队伍身首分离，前后不能接应，30多名鬼子倾刻间丧命。有6个鬼子朝后逃跑，聚成一堆，张生活指示，连根拔，一炮命中，无一逃生。
血战永济，坚守防卫战一直打了三天三夜，20多里的东塬上狼籍一片，尸首横七竖八，数也数不清，其中有日本鬼子的多一半，也有陕西健儿的另一半。
据刘选贤和杨善山回忆，年9月13日，在平陆圣人涧和茅津渡，牛岛师团所属的关元六旅有一队多人的日本鬼子妄图截断张店通往运城的道路，控制茅津渡口。茅津渡口对面就是陕县的会兴渡口，从这里过河就是河南，东边是渑池直通洛阳，西边是灵通直通潼关，陇海铁路由此直通陕西，是一个战略要地。师就奉命在这里阻击。
战士们抄近路进入张店附近，工事掩体还没有挖好，鬼子兵就大摇大摆地过来了，刺刀上还插着小太阳旗。先期到达张店的团已将张店包围，形势对鬼子不利。鬼子军官接到命令，让该队伍迅速撤离回救张店，正当鬼子下令回转时，两边伏击在山梁上的战士一阵辟辟啪啪的枪声齐发，打得鬼子晕头转向，丢下了一片尸体。其它未死的爬在地上进行反击约有半个小时，大概是子弹用完了，敌人向西边山口准备逃窜。
两边伏击的陕军勇士突然大吼一声“杀鬼子哟！”从两边掩体后面跳下来，一个个全拿着马刀，将鬼子拦腰截断，单对单，两个对一个，全部就地解决。一个骑着白马的军官伏在马背上，拼命逃跑，被山梁半腰上来未及下来的一名老兵击毙。多日本鬼子未跑脱一个，全部横尸于圣人涧通往张店的大道上。
此次战报被命名为“圣人涧伏击战”，战报传到第一战区司令长官卫立煌那里，转呈重庆统战部，蒋委员长和桂永清部长都不相信，赵寿山38军师还能打这么漂亮的伏击战？简直是神话！
但是事实胜于轻蔑和雄辩，这次张店大捷，除这个团队外，连同团兵共击毙鬼子多名，我军仅伤亡20多个，是一个月多来，进驻中条山的最大胜利，是永济战役失利后的大转折点。蒋介石通令嘉奖。
张店大捷打破了日本吹嘘的一个月渡过黄河，马踏西北，进军西南的美梦，也坚定了孙蔚如率领西北冷娃渡河之战的信心。此事经随军的战地记者将消息发回陕西，《西北文化日报》以套红头版头条发出号外，西安街头和三秦父老奔走相告，三秦轰动。
三十一军团的军官眷属自发组织“战地慰问团”赴山西前线犒劳慰问，平陆一带群众也沿途慰劳，迎接陕西冷娃。
圣人涧参战除刘选贤，杨善山之外，兴平战士有20多人。据回忆还有马嵬新庄的葛×琦，北安谷的王××，陈王村的杨××，刘××，都在以后互相来往走动。
战争是流血的，有出五关连斩六员将的大笑，更免不了败走麦城和火烧连营的流泪结束。
中条山战役前后打了三年，每一仗都是用血肉在进行着铸造。日本鬼子仗着精良的武器装备，集中兵力的战略攻势。陕西冷娃凭的只是一腔热血，一腔保卫陕西，不使日本兵进潼关的决心。不到3万兵员的31军团，在屡次血战中大量减员。
年3月，在中条山的荥河地区又发生了可歌可泣的战斗。
从河南巩县、偃师、泗水一带招的多名新兵补充到38军，陕西冷娃都成了这一伙新兵的班长。新兵经过短期训练后都匆匆补进团里，战斗力自然相形见拙。
在一个叫齐店的山上，两个团的日本鬼子包围了此山。战斗打了三天三夜，枪腔打红了，子弹打完了，日本鬼子还围得铁桶一般。多名牺牲的战友遗体被放在一处山坡上没有掩埋，战士们连吃的都没有，军装被撕烂了，刺刀也拼弯了，有的人周身糊满了鲜血。
一个不到16岁的小战士用手抹一把正在流淌着鲜血的伤口，面对着陕西方向，跪在地上哭道：“爹呀！娘呀！孩儿不能再孝敬你们了，给你磕个头，来世再报你们的养育之恩吧！”
一个断了胳膊的兴平人（大概是西吴散区或陈皮人）忽的站在身旁，大声吼道：“哭球呢！兄弟不哭，十八年后又是一条精钢小伙子！”
小战士说：“我不怕死，我是和孙总司令一个村的，灞桥辖口村人，来时宣誓说不打败鬼子，不回灞桥。现在连子弹都没了，眼看着要被鬼子抓住当俘虏了。”
兴平人的眼泪夺眶而出。突然，他高喊道：“弟兄们，我们生下来啥都没带，长成了7尺汉子，当了兵，当兵就得有当兵的样子。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们不能给先人和部队丢脸，死怕啥？宁跳黄河死，不当亡国奴！”说完双膝跪地，向着西边，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爹、娘，孩儿走了！”说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山崖边，一头栽了下去。
其它战士学着这位兴平兵哥的样子，齐刷刷地站在山崖边，跪着向不同方向磕了头，相互对视了一眼，一齐说声：“走！”
一个个像满空飞翔的雄鹰，一头俯飞进山下奔腾的黄河中。
在这些英雄跳崖投河后，其它几个旅团内也相继发生了不少这样壮烈的事例。在弹尽粮绝，面临被俘的紧急关头投河明志，显示了陕西人的英雄气概。其中一次就有多人，合计足有多人。当然，兴平人也不例外地死在其中，显示了兴平茂乡人的壮举。
战争打打停停，来回拉锯。今日攻战的城池，明日又被鬼子夺去，后天又被我军打了下来。争夺战和伏击战是十分惨烈的，但主要目的是牵制住晋东南和华北战场的日本鬼子不能渡过黄河，保卫陕西和关中平原，也保卫整个西北地区和西南地区。
年11月，蒋介石电令在重庆召见孙蔚如，将第31军团改编为第四集团军，又增加一个军，并且给部队调拨了挺机枪，2多条步枪，重新武装和装备了部队。孙蔚如也被任为集团军总司令。
这个清一色的陕西队伍，原为17路军，实际以38军为主，敢打敢拼的二楞劲头是出了名的。在西北陕甘、在河南和安徽都曾驻防过。但也不乏是一个地下党活跃的红窝子，孙蔚如，赵寿山佑护着这批仁人志士。兴平的魏野畴、史可轩、杨法震、陈云樵以及解放时起义的程建青、张彦博都是38军出来的骨干分子。
年，这个经历了血与火洗炼的陕西队伍，方才撤离了中条山，在河南西部一带进行河防，这时候，屈指已整整三个年头了。
兴平那个时候征集的兵员壮丁，大部分都补充给了38军及其警一旅、警三旅，仅在中条山参加过血战的就有多人。陈文村当时知道姓名的13人，牺牲和失去音讯的有6人，活着的几个人都记忆犹新，当一谈起当时激烈的战况，有些人还老泪纵横、泣不成声，大部分人都能唱出38军当时的战歌。
三十八军，三十八军，
我们是铁的三十八军，
我们在雪花山上，血花染红了我们的刀枪；
我们在驴岭上，日军的尸体塞满了战场。
井陉车站夺大炝；
高平关中截车辆，
碛口整军振旗鼓，
茅津干训威名扬。
这是神圣的战争，光荣的战争。
最后定把日寇彻底埋葬。
血写的历史，壮大了民族的辉煌，活着的人们，却被一度绑缚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他们就因38军曾是国民党而被一个个当成伪兵。
历史还原了本来的公正面目，这些当年为国捐躯，为了驱除日本鬼子的侵略而不惜以身许国的勇士们该见天日了，也该瞑目于地下了。
刘成汗：
年生，陈文村人
杨善山：
年生，原籍桑镇杨家堡，后落户陈文村
刘维汉：
年生，陈文村人
张生活：
年生，岳阜村人
刘选贤：
年生，陈文村人
作者/刘定国：
年生，陈文村人
兴平大小事，百姓身边事，风尚兴平与您一同
